溺水孔溶

drink a toast to n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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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bti寰宇组元旦12h】20:00/魔女的愤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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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侦探委托、匿名信、海军上将,还有邻居和狗。现在,指挥官又像还未认识逻辑学家之前那样,像一切开始那样只身对抗这一切,尽管他总是不记得一切的开始是什么样。在他穿上大衣、对着镜子整理衬衫、把帽檐细心地翻起来,再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回逻辑学家对面公寓的大门时,指挥官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怀疑自己,低温的夜晚总是配合着更加清晰透彻的思考:他的记忆是一根清楚明确、没有起点和终点的长线,一棵修剪得当得过了头的树在无休止地向上延伸,好像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都被他或者某个人的手割得支离破碎,到头来各自都模糊不清了;虽然不曾影响过他的目的,但无法将事件碎片拼凑完整的疑惑情绪就如同一直摆脱不掉耳边嗡嗡的交头接耳声。他在一搬来这里就认识了逻辑学家吗?他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在遇见他之前足不出户,而她又是为了什么住进了他对面那栋会无人居住就已足够异常的宽敞大宅?他又谈起了宅子,他会想到宅子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几乎等同于他想起逻辑学家及其若有似无的爱情的时间。幸运的是,在指挥官把钥匙插进锁孔当中、听到旋转时的“咔哒”一声时,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就如同被外界刺耳的响声猛地一掸,扬起来、浮在空中、四散开来,弥漫在灰尘中消失了。

桌上还摊开着他的记事簿,写有他整理出来的邻居名单。除了白天的日常行为发出的声响余韵,厨房里的瓷器和玻璃制品在叮叮地窃窃私语,屋子里几乎鸦雀无声,因而指挥官能明确地感觉到杏仁香波的气味仍在屋内肆虐不休。无名的恼怒加剧了他的心跳,总有猖狂之辈还在妄想破坏一个男人苦心建立起的环境和关系上细致入微的秩序!指挥官大步走到壁炉前,他在那里将令他感到不适的一切证物都丢进了火中,但他很快发觉那信封的残余气味并非从灰烬当中、而是从一旁塞得鼓鼓囊囊的冰柜中溢出的。

指挥官停顿下来,转身盯着对秘密缄口不语的冰箱柜门,手上一用劲,那股气息在瞬间如同海啸般扑面将他吞噬殆尽。

“他妈的……他妈的……我的天啊……”

如同嗅到了捣碎后的蟑螂壳粉末混在杏仁糖里、碎裂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甜腻而恶心的气味,指挥官连连后退了几步,深深吸着气,立刻用手指掐住了自己的喉咙,仿佛是要堵住从他心头涌上来的恐惧。呻吟和呕吐的欲望在他嗓子眼里咕噜咕噜响,幸亏他控制得当,不至于让邻居们又惊又喜地从睡梦中爬起来、贴着墙壁竖着耳朵听笑话:一袋去掉了皮、切成碎块的赤裸躯体像猪或牛的肉块般骨碌碌从冰箱中滚落出来,落在他的皮鞋边,一副散落在黑暗中的衰老而丑陋的嘴脸。指挥官缓缓地把手从脖颈边拿开、放下,凝视着根根分明的血管,震惊地意识到自己对各部分的形态和结构早已熟谙于心——切割眼前尸体的步骤在他的脑海内建构起详尽的说明,仿佛是他照着逻辑学家送给他的那本解剖学书籍一步步亲手操纵的,干净利落、不留多余痕迹,宛若一位娴熟操纵手术的外科医生,原来他早就把它读得滚瓜烂熟。

标示着海军高级军官军衔的金色宽条带犹如狭长的一只金色眼睛,在他眼前闪着熟悉的、令人胆寒的锐利光芒,指挥官猛地眯缝起双眼,与任何类生物过长时间的对视都会激起他的被冒犯感,而下意识地挪开视线。金属色泽的反光和月光一起直射在他骤然冰冷的双手上,指挥官低下头,盯着自己发白的手指,石膏般惨白的手指,刹那间看到了逻辑学家那双活生生的老鼠般白皙冰凉的手的影子;晚风从大敞开的窗台上潜入,吹动搁在台灯旁的《人体解剖学指南》摊开几页,书页的摩擦声无时不渗透着难以参透的隐秘隔阂与不详。

她的委托人早就死了,那名退役的海军上将早就死了——躯体正被切割成块塞在他家的冰箱里。古怪的是,指挥官一眼就辨识出了军服条带的上将军衔,而认识到这个事实比眼前的骇人景象更令他呼吸急促。逻辑学家的直觉,逻辑学家揣摩出的他的“喜好”……指挥官感到一股深夜的寒意顺着他的后脊梁直泻而下,直到女人的尖叫声从敞开了一半的大门、恰好撞击上他的耳膜时,他才发觉凛冽的空气原来不止从窗户渗透进房间里,他忘记了顺手关好门,用杏仁皂掩盖的冰冻过后的血腥气味就飞快挟持着隔壁三姊妹中最小的那个惊恐万状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而逻辑学家追踪的那条狗蜷缩着身子,旁若无人地缩在门侧的一扇阴影下打瞌睡——狗崽子,为什么总跟在他附近?为什么他的记忆当中总脱离不开海军上将,如同他影子般的仇人、借由逻辑学家的提醒跟在他左右?为什么会借由逻辑学家之口?

不管怎样,即便周遭只有他紧紧掐着指关节时发出的咯嘣响声能够打破寂静,也比放任危险的沉默与不该出现的目击者将他拖入深渊当中强,指挥官揣了揣大衣口袋里的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你没有资格拿这样恐慌的目光望着我,你也是我爱嚼舌根的仇人之一,难道我会因看见你这最后一笑就如同我看见逻辑学家的双手时那般心软了吗?我决不能够!——我到底是怎么的?难道我想饶了我的仇人,反招收他们的嘲笑吗?我得勇敢一些!我竟自这样脆弱,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记忆和关联,使我心里发生了这样软弱的思想*!

“一点微小的初始偏差都会导致事物长期发展的巨大动荡……从长远规划,必须根除后患,这么做才是最有效的……”指挥官低声自言自语道,迈步向门口走去。

而在他抬脚的前一瞬间,忽然,指挥官偏过头,往能清楚瞥见对面公寓的窗户处望去。窗帘没有拉上,每一扇落地窗都是如此,扇扇窗子里都只透露出一片漆黑,门厅、客厅、卧室、厨房、图书室。一刻钟以前,逻辑学家还披着那件永恒不变的白色外套送他下了楼,他亲吻了她的面颊,然后目送着她光着脚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走上台阶,她又把头发像准备进实验室那般扎起来了。剪报。功效繁多的植物粉末。停在马路边上的雪佛兰。海军上将的宅子。所有的窗帘在他还在与她掌心相扣的时刻还一如既往地拉得密不透风,像在温室中培育两棵植物,此时它们却都如同不复存在。无数的线索散落在夜晚的每一处,毫无关联的破碎记忆从各个角度撕扯着他的神经;但指挥官依旧能够以强大的魄力保持清醒,最显著和不可思议的事实就摆在面前:逻辑学家不见了。

 

但愿阿耳戈船不曾飞过那深蓝的辛普勒伽得斯,飘到科尔喀斯的海岸旁,但愿珀利翁山上的杉树不曾被砍来为那些给珀利阿斯取金羊毛的英雄们制造船桨;那么背负魔女之名的公主便不会狂热地爱上她来自异乡的意中人,而那丈夫原已有比得到她的爱情更期许追求的事物。在皮鞋踩在地面的沉重脚步声渐次接近门口之前,逻辑学家合上书、按掉收音机里小提琴与中提琴与股市讯息的合奏,这个时代会拜访她的人只有那个在离去之前振振有词地声称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结束最后一桩委托后要与她订婚的男人。微亮的晨曦中,指挥官站在门口,仿佛刚刚被人从河里捞出来,指尖淌着水珠,紫丁香色的发丝浸湿后贴在前额,几缕黏在一起顺着睫毛垂下、微微遮住他波尔多酒般迷人而危险的紫红色眼眸。没有等到逻辑学家的点头问候,他就一径抚着墙面向前走去。

“进入走廊,前半边有卫生间、厨房、你和我的卧室和连通走廊与卧室的主厅,图书室和三间大卧室在后半边,”那男人一边走,一边像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道,“如果隔开图书室的栎木门开着,宅子就会显得很大;如果它关上了,感觉也就像独居的豪华公寓。”

“上将退役以后喜欢在玄关和门厅里都摆上许多海军的收藏品,他平常不到前厅来,除非听见他宝贵的贝壳号角从五斗橱上摔到地面的清脆响声。给他的狗喂上一些可能影响肠胃但镇静效果十足的草药粉末,用动静将那老家伙从卧室里引出来,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杀死他,剖开成方便携带的块状——我早就来过这儿,在遇见你之前,这就是那狗养的海军上将的房子。我对它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中,因为我来过这、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拟定好完美无缺的计划……才杀死的他!不,但这说不通,时间对不上。时间是有系统地循序前进的。我能在什么时间杀死他、又将他从记忆中像从不存在过那般彻底抹消?”

隔着镜片,逻辑学家那双安静而冷漠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随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捆泛黄卷边的报纸:“这是《评论报》,要我读给你听吗?”

指挥官停下了脚步,“你想告诉我什么?”

逻辑学家展开纸张,拍掉内页的灰尘,像剧作家朗诵剧本草稿那般压低声音念起来:

“‘《评论报》晚间专栏记者评:……可怕的混乱。尽管近年以来本市的安保工作从未出现过制度方面的困难,骇人听闻的‘年末连环杀人魔’还是给社会层面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和恐慌。包括委员会中的一位曾任海军上将的行政委员也惨遭不测,被此杀人狂以残忍手段杀害后藏匿于一公寓楼的冰箱之内。其余受害者并无人际关系上的联系,最多只包含活动圈的相近地理范围,他们或被弹簧刀割断要害后被营造出自杀的假象,或在附近医院中,因为无数个护士的失误被注射了超出人体可承受剂量的磺酰胺。观测认为凶手虽然行径上如同在下一盘大棋般进行了缜密计划,但目的上没有任何可循的关联之处;事实上,旨在阐释我们自以为存在于其中的稳定性实则蕴含不稳定性的行为经常是不切实际的,规则也会让位于例外。相关安全负责人将首先稳定周边市民情绪,随后进行新一轮的发布会解释。一九七五年一月十日报道。’”

“你在念什么?……不,不,这不可能。这不是昨天的报纸,也不是今天的,这是三个月之后的新闻,现在是一九七四年,但你手上理应拿的‘新报’简直如同古董。这是不该存在的。你——”

“对。有时候,就算是推测出了最不可能的事实,那也是线索指向的事实。你说不定早就觉得奇怪,只是聪明地将它们都‘修剪’掉了。”

指挥官死死盯着她的脸,逻辑学家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像在端详一幅穷途末路的画像。

“前天夜里,就在我离开以后,你突然不见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你就如同从来没有在这个城市、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样,我曾经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居然成真了。”

“那是因为我确实‘没有存在过’——我回到了我该存在的时间点一趟。”

“什么?”

“委托也结束了,真相本来就是没有隐瞒的必要的: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成为‘福尔摩斯’有个前缀,必须是‘未来的’,我是未来的时空侦探。我最初的目的也就是所谓的委托,就是来找出报纸上所报道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连环杀人魔的真身,并且阻止他。”

“你如果对墙上那幅玫瑰的现代艺术画感兴趣,应该留意到它会生长。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它就是我的时间穿梭机器。”他们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客厅,茶摆在小桌上热腾腾地冒着气,逻辑学家指了指她身后的那幅愈发诡异的剪贴画。“每有一朵玫瑰盛开,就说明了这次是我的第几次穿梭,我用这种方式来保证不混淆基本的时间意识。”

“不,逻辑学家,什么任务、什么委托结束了?你手头现在正拿着证明你逻辑纰漏的证物,”指挥官愣了足有十秒钟,突然粗暴地劈手夺过他女友攥着的旧剪报,“既然你的任务就是阻止所谓的杀人魔,他应该像我那些无端消失的记忆那般彻底被抹去所有痕迹,怎么又会让你拿到所谓的报道作为证据?一切都没有改变,难道不是恰恰印证了你的失败?”

“我无端消失的记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上了你,居然让我丧失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性,但有一个道理是我不会忘记的,像你也说过的,丢失一个马蹄铁钉就可能导致我的帝国的覆灭——”

两杯茶中央,静悄悄地摆着一盒上将收藏的多米诺骨牌。指挥官环顾四周,刚好发现了它。他将一排骨牌尽数倒在桌面,娴熟地将它们排好——他少年时最喜爱比拼的游戏之一——排成单行的一条长龙,用指尖轻轻一推,骨牌就应声接连不断地向后倒去,清脆悦耳的撞击声逐渐响亮,到最后猛地将一只落着尘埃的、相当巨大的展翅瓷天鹅碰翻在地,“啪!”,碎裂的哀嚎宛如莫扎特交响乐寂静无声的那一刻所有低音提琴的弦突然崩断、崩碎了整间客厅无形的相互关系。逻辑学家看着地上的碎片,而指挥官看着她在脑后扎起的发辫,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不可能做到仅仅享受当下的。时间的连锁反应是事物间不可能忽略的联系,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永远改变气候变化,要想统筹我的生活和一切,我就必须重视过去的任意一点对未来的影响,不能让别人找到任何一个缺漏,我就是这么一路从过去走到现在的,并且必然走到我的成功上去。时间是系统化运作的车轮,它会和我一样持续向前推进,而你从未来回到现在本就是逆外部规律而行的荒谬举措,你知道你会在无意识中改变许多非目的的部分吗,逻辑学家,亲爱的?还是说未来的人和你甚至还不能如过去的人那般预测到时间联系的可怕之处?”

逻辑学家点点头。

“没错。有目的地改变过去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正因如此,指挥官,你和我正在参与的不是一次任务、一次委托,而完全是我个人的一场有趣的实验。我不断地进行着这种无用功,也就是为了给我的实验拿到更多经费、收集更多数据而已。”

下一秒,她站起身,走向图书室的方向,以惊人的力气挪走了挡在他们与神秘之间的那扇厚重的栎木门,仿若施展魔法般移开书柜和各类杂乱无章排序的装饰,异常响亮而混乱的机械声从图书室中缓缓移动而出——不止一条线上的声音。见它们一同向自己不动声色地靠近而来,无名的恐惧再度在指挥官胸腔当中海浪般上下翻腾、阻碍本就艰难的呼吸,他发出一声低哑惊恐的喊叫,但这回每个邻居都能听到了,兴许已经兴奋异常地交头接耳起来。逻辑学家反而会心地笑了出来,属于艺术家为毕生杰作的自豪笑声,科学家在猜想得到证明后的欣喜若狂,声音在他听来依旧是那么轻飘飘得独特,话音中似乎带有一点外国口音,但那并非出自地域的差别而是时间的长期演变。完全相同、几乎数不清数量的多米诺骨牌以列为组别在地面上无规律地线性移动,每一块骨牌都宛如面目可憎的巨石阵、复活节岛上毫无生气的石像;在基克拉泽斯群岛*上摆放一尊连着一尊的大理石雕像,远望它们一字排开仿佛连成一线的白色海岸线,和指挥官眼下所见的如出一辙。逻辑学家随便选择了一块骨牌,用指尖轻轻一推,骨牌就应声接连不断地向后倒去,直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在彼此交错和叠加时逐渐尖利刺耳起来。

“这是我的演示模型,就和玩具一样简单。你着重在时间本身的联系上,而我更喜欢、也更擅长去探讨空间当中的逻辑关联。在一条时间线当中,的确可以将它看作线性的一维,但有意思的是未来侦探的工作给了我发现多条时间形成的二维空间的可能。我们的历史可以不是循序前行的。事实上,我更愿意将它们看作无数列的波,如你所见,它们虽然处于无规律的任意点位,在有限的空间内必然发生干涉,产生新的偏差。同波一致,它们不仅具有时间上在不同时刻的纵向相干性,还不能忽视空间上来自不同点的横向相干性。然而,无论结果是彼此抵消还是彼此叠加,因为来源于同一个人,它们本质上都是完全相同的,假若其中一个发生任何变化、另一个也会做出相同的变化,叠加干涉过后的图样最终将能以清晰的规律被明显地观测到,观察它的人就是我。”

“收集线索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演绎推理了。你的一切都不会无端产生,指挥官,这一点你比我更加坚信,所以你会感到焦躁,有人夺走了本属于你掌控的事物之一——记忆。你对海军和军衔熟络得像一早就熟知的常识,这是短短几年军旅服役生涯的功劳,但其中的某次意外却给你带来了不可逆的神经摧残;而由于你的顶头长官,那名海军上将的错误判断,导致你从此产生了记忆障碍。只有愤怒不会被你所遗忘,于是你以你强大的行动力制定和实施了几乎是完美无缺的报复计划,并且一直逍遥法外;倘若没有实验加入变量,这就是你在这条时间线上延续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然而,我到来以后,就发现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加适合成为‘骨牌’的实验者了,你果断、直接、行事雷厉风行,连你的情绪也是我实验的必要条件。于是我给实验加入了第一处也就是唯一一处变量:我替换了本该成为你医生的人为他母亲开的处方,用量稍大的肉豆蔻粉末就能让人眩晕、惊厥,甚至死亡,没有意识到记忆丧失是一种病症,你就只能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早就被自己实施过一遍了。相当有意思的是,时间是具有弹性的,只要不是过于久远的过去,我甚至发现了在干扰它时会产生的修复惯性,在偏转过大时新的时间线的你会被‘运输’至这个时刻作为纠正样本——于是多个时间线的你彼此交叠和影响成为了可能,只要我定期回到未来,再通过时空穿梭回这个时代,让时间始终处于不稳定的波动状态,就像往水中投入小石子,我就有机会看到‘你’出自与‘你’完全相同的思考、动机而做出的行动对‘你’的影响,如同观察多列骨牌倒塌时彼此干涉和撞击。尽管会产生微小的偏差,比如没有遇上我的你因无法发现的神秘而惊恐不安;意外得知真相的为自己并不由自己掌控而绝望,选择了跳河;以及一些杀死邻居时的选择不同而导致的被误处理的可能性,但大致的图样都惊人地相似,毕竟他们都是你,都是独一无二又完全相同的指挥官。”

“但你的感官敏锐、头脑又相当聪明,所以‘你们’也是一样,没有人在某一个时刻不会对我产生怀疑,甚至于觉察到多重时间线的迹象,那些匿名信就是最好的证据:其实它们都出自你的亲笔,不过不是这个‘你’而已,这是你在警告你自己。遗憾的是,潜意识里首先对人抱有戒心是你的天性,而我在掌握了更多真相的‘你’眼里已经近似疯子或者魔女了;所以你一反常态,采用了委婉的方式,更不可能直接前来提醒‘你’——在同一时刻完全相同的两个波干涉,最后都只能被观测到一个波形,直接见面必然会让你们中的一个湮灭,这是科幻小说也会有的常识。不过,我已经肯定,微小的偏差不会影响实验的大体走向,就如同穿越到过去做出一个小变化、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都是妄想而已;因为你相同的思考模式还会让你走回同一条道路,只不过是晚一点拐弯而已。只要你还是你自己,你还是指挥官,就会沿着相同的逻辑联系、重复类似的选择。”

“你是追逐自己尾尖移动的蛇,而在空间当中,还有无数个你也在进行同样的行径,所有人都只是其中一块骨牌而已。”

隔着一整间客厅,指挥官看着她,面色苍白如纸,身体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逻辑学家现在就在他身边几步距离,却似乎遥不可及。

“然而无数个‘我’都注定会在遇上你时对你一见钟情,你却是仅仅在观测这个时代的存在?”

“其实,说不定情感也能加入变量干扰。”逻辑学家捋了捋搭在肩上的长发,“你说过,你比较喜欢看我散下头发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在某个时刻,某个你将这栋宅子卖给我时,乔装打扮后的我是披着头发。但情感是相当难以控制的因素,我还没有这个能力去归纳和分析它们——”

突然,逻辑学家听到自己的声音从一双似乎想要扼死自己的手中传出,指挥官手上用劲,但她听见的不是自己不带起伏的呼吸声,而是他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直到声音扭曲,身体微微晃动。他死死凝视着逻辑学家灰色的眼眸、抿起的嘴唇和本能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双冰凉的手,最后还是松开手指,让自己跌落在沙发上,指尖抽搐,呻吟着,仿佛突然跌入深谷,不过还活着。逻辑学家摸了摸脖颈,就站在他身旁。指挥官又留下了活着的自己,还有逻辑学家。他觉得自己在栎木门、书册翻页的嘎吱声、瓷器和玻璃制品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中还能隐约辨别出警车由远至近的长鸣和众人嘈杂的声音,他们都躲在门后,躲在暗处,怀着万分的好奇心听他这一出表演的落幕。事实上,指挥官也在那一刻希望终于有个人,希望有个人能够让剧作家或者实验员闭嘴,希望那块各类事物由逻辑打结后编织而成的巨网不会带着失眠和逻辑学家的气息侵入他的体内、将他的一个个无穷无尽的夜晚征服。然而时间是具有弹性的,可以像橡胶一般拉长、延展、扭曲,那种弹性是有延迟的。


END.


*“我决不能够……软弱的思想”:引用和改写了欧里庇得斯著剧本《美狄亚》原文

*基克拉泽斯群岛:位于爱琴海南部。基克拉泽斯(Kyklades)意为“环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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